虎骨玩久了是什么颜色:我要找安妮宝贝的<彼岸花>!

来源:百度文库 编辑:中科新闻网 时间:2024/04/28 01:01:43
是要第一节叫<咖啡店里邂逅小志>那种.
能帮我的一定追加分!
我不是说只要第一节的 我要全部的啊....

咖啡店里邂逅小至

我是乔。这一年春天,我在上海。

每天在家里写作,同时为数家杂志撰稿,写专栏。让每个字产生反映精神,兑现物质的价值。说来这应是我唯一的谋生技能,收入虽不稳定,但维持生存尚可。

这种生活在旁人的眼里,也许过于随性及缺乏安全感。但对一个长年没有稳定工作且不愿在人群里出没的女子来说,就好象是潜伏在海底的鱼。有的在几百米,有的在几千米,冷暖自知,如此而已。

我是一个生性自由散漫的女子。或者换个角度来说,我是一个自私的人。 所谓自私的标准是:只按照自己的本性生活。放纵

自己不好的习惯:比如长时间睡觉,去附近的酒吧买醉。沉溺于香烟和对虚无的对抗。神情困顿,装束邋遢。常常席地而坐,咧着嘴巴放肆大笑。有时候过份敏感,所以显得和很多关系格格不入。但对身边的人和事没有太多计较。

不计较与其说是宽容,不如说在大部分的时间里,我对这一切并无兴趣。我漠视除自己关注和重视之外的一切感觉和现象。不太容易付出。有享受孤独的需求。

也许这一切特性注定了我只能选择写作。我喜欢它能让我采取合理的方式逃避某种现实和喧嚣。虽然感觉中,被长期性抑郁症所困扰的人才会从事这种职业。

4月上海依然寒冷,但能够感觉到春天循序渐进。

有时在某一个下午,突然有心情。坐公车出去观望城市的春天。坐最后一排空荡荡的位置,把脚搁到舒服的角度。当车子慢腾腾地行进在因为修路而交通堵塞的马路上,就可以悠闲地欣赏窗外的春光和艳丽女子。平静的午后。陈旧的欧式洋楼。晒满衣服的院子。露台的一角开出粉红色的蔷薇。梧桐树的绿色叶片闪烁着阳光。路边英俊的法国男人,在阳光下面微微眯起眼睛,脸上有茫然而天真的神情。

我的快乐都是微小的事情。就像以前曾经喜欢过的一个日本乐队的名字。它叫EVERY LITTLE THING。细节是组成幸福的理由。喜欢简单生活。做喜欢的事情。住在喜欢的城市里。最好还能遭遇到喜欢的天气,喜欢的男人和女人。任何一件事情,只要心甘情愿,总是能够变得简单。不会有任何复杂的借口和理由。

这是我信奉的生活原则。

小至出现的那个下午,是个晴天。上海春天的阴冷常常会持续很长时间,在某些时候几乎足够让人丧失对生活的美好希望。可是那天的阳光非常好。金色的阳光似乎能穿越胸膛,抚摸到僵硬的心脏。如同一次重生。

小至说,我们去买DVD。很好的阳光就闪烁在她的头发上。她的头发很凌乱,潦草的,略显褐色,像一大把松软的晒干的海草。一点点化妆也无的女子,穿一件灰黑的棉大衣。里面是黑色的厚棉T恤,手腕上系一根红丝线。她穿的很少。然后习惯耸起肩膀做萧瑟的样子。微笑的时候眼睛和唇角有甜美的弧度。平淡年轻的面容似乎能散发出熏衣草般的清香味道。

我说,你喜欢什么片子。

太多了,说不清楚。我对它们没有喜欢或不喜欢的选择。演员有JEREMY IRONS。喜欢他的眼神,像圣经里面的故事。

什么意思?

隐晦,湿搭搭的。

他最近好象有张新片子对吧。

对。《卡夫卡》。可以去找找。

不奇怪她和我有相同的爱好。虽然JEREMY IRONS看过去只是一个孤僻的男人。有着英国人常有的狭窄的瘦脸。鼻翼两侧深长的纹路,一直延伸到唇角。在东方的命相书里,这样的纹路代表着痛苦的隐忍,称之为法令纹。

网上查阅的资料:13岁寄读于谢尔蓬的一所学校。早先立志当一名兽医,可后来读了大量戏剧书籍,认为舞台更适合于他。来到布里斯托尔,加入老维克剧院,跟彼得.奥图尔一起演出。1971年进军伦敦,先是在街头演出,后在舞台与荧屏上献艺。七十年代后期,开始成名。

雨水绵绵的城市,长年不见阳光。每一棵树都会滋生出潮湿的霉菌。他在夜色的大街上神情潦倒地独自行走。神经质的美感。手指修长,脸色苍白。在主演的电影里,大部分都容易陷入病态的畸恋。他是喜欢纵身扑入的人,虽然姿态优雅,依然常常溃败到底。他的情欲是黑夜中的潮水,汹涌盲目,但是并不肮脏。只是那种无声的绝望。一丝丝,一缕缕地,从他的皮肤,他的头发,他手指散发出来。渗透在空气里。消失在时间里。

我们收集他所有的片子。《蝴蝶君》,《洛丽塔》,《爱情重伤》,《命运的逆转》,《中国匣子》……然后在我的租住屋里,一边喝威士忌加冰配奶酪,一边看至深夜。

相信喜欢他的女人会有很多。那些心里有阴影的女人,看着他的眼神,会觉得满足。就好象一间阴暗的屋子里。它不是盲人般的黑暗。它是阴暗。安全的,小心翼翼的收藏起自己的欲望。也许这就是区别。多一点就变成了恐惧。少一点就丧失了秘密。我想,我和小至就是这样难以控制自己的女子。

我在上海并未认识太多有趣的女子。我的生活范围非常狭小,基本上是租住房附近的街区,包括酒吧,电影院,四川菜餐馆,24小时营业的小超市,花店,音像店……我不知道人与人之间是否需要紧密的接触,像那些有事没事就碰到一起的人。

他们也许是一些非常害怕寂寞的人。需要感知彼此皮肤的温度和气味的包围,这样可以不用面对心脏上的破洞。而我觉得,朋友应该是该需要划分的,并且根据这种需要彼此采取合适的方式。比如有些朋友专门用来聊天,你就不要去向他借钱。有些朋友只可以一起做爱,你就把灵魂和身体的距离划分得干净。容易伤害别人和自己的,总是对距离的边缘模糊不清的人。

去参加过几次所谓的派对。地点大部分是选择在五星级酒店,女主人也总是有着某种时尚的身份,然后拉一个大商家做赞助。去的人要提供名片,可见这种活动渗透了势利的潜伏因子。一屋子衣着光鲜的情色男女,身份有金融,广告,出版,网络,贸易等各界人士。200平方左右的大厅,白衣的伺应生托着放满酒杯的大托盘来回穿梭,请来的乐队在现场演奏,还有主持人在台上插诨打科。很多人在握手,拥抱,亲吻。某个瞬间你会有一个错觉,以为自己出现在某部场景不是搭得太地道的电影里。

我欣赏那种穿梭自如的女子,因为她们是上海洋化风情的代表。英语流利,眼神清晰。看得清楚自己的未来和值得笑脸相对的人。这些身材高挑,艳光四射的美女,大冬天穿短袖的织锦缎旗袍,裹流苏纯羊毛披肩围巾,却赤足穿一双镶水钻的细高跟凉鞋。肤色胜雪,软语呢哝。有精致的妆容和无懈可击的优雅笑容。

身份暧昧。也许白天出入高级百货公司和位于高尚地段的写字楼。或者白天睡觉,晚上苏醒,夜夜狂欢在DISCO和酒吧。她们是真正的时髦女子,享受物质操纵生活从不迟疑和犹豫。虽然有时候也显得无所适从,脸上有因为渴望占有愈多而愈脆弱的表情。

剩下的就是一些无聊的人,站在一边抽烟喝酒或发呆。大部分是些自得其乐的男人,对自己的孤独不感觉可耻,坐一会儿,然后沉默地离开。

我和那些男人应属同类。只喜欢独自拿一杯酒,挑一盘子杏仁甜点,然后找个僻静的角落,陷在沙发上旁若无人地穷吃。即兴的发挥不是我的强项。我的预热很慢。感情需要很大的安全感才能活泼地施展。所以在陌生人面前我容易麻木不仁。

我想那应该不是拘谨。我很少对人感兴趣。没有欲望只能说是麻木不仁。

租住的房子以前是西区资本家的聚集地。现在已经没落。高大的落叶法国梧桐。红色尖顶的洋楼。精致的凸窗有发暗的镂花麻布窗纱。斑驳的露台铁栏杆和大片草地的花园。马路空空荡荡。这是一条被殖民文化冲刷的街。它符合我的漂泊感。失去了故乡。

路上常看到一个牵着蝴蝶犬的寂寞女子。涂着鲜红的唇膏,薄薄的丝袜,穿着高跟鞋,每天下午三点必定在附近散步。这里有许多富商买了公寓给漂亮的年轻女孩居住。那些眼神流转的烟花一般的女子渐渐变成为慵懒的散步者。

租的是很破旧的老式公寓楼。虽然如此,每月租金仍非常昂贵。

走廊的墙面全部剥落。到处堆积邻居的破烂家什:潮湿的拖把和衣服,枯萎的盆景,废弃的破铜烂铁。空气里有一股灰尘的陈旧味道。

穿越窄小的走廊,打开门。小块褐色柚木拼起来的地板。墙壁和天花板采用早已经过时的墙纸,暗黄醉红的碎花图案因为时间弥久亦不再显得张扬。木头的双人床,抽屉橱。衣橱的长镜子略显模糊。玻璃窗映射进来阳光,让寂静的房间流动某种沉醉的气息。面积很小,简单干净。卫生间的白瓷砖微微泛黄。浴缸边上有一盆绿色小仙人球,也许是上任房客留下的。

房东给钥匙的时候问我是否会在这里长住。自然给予她肯定的答复,虽然在上海我租房子的频率是每三个月换一个地方。搬进去被子,衣服,10多瓶香水,一台笔记本电脑,一张用木相框镶着的黑白照片。照片上是12岁时候的黑白照片,露出雪白牙齿的笑容。天真无邪。我总是奢望留不住时间但能留住人性深处的一部分纯真。这就是自以为是。

遇见小至之前,我一直在写作。闭门不出,只打叫外卖的电话。比萨饼店,炸鸡店,小四川餐馆,解决一日三餐和夜宵。我的朋友很少。对男人很难产生爱情。短期理想是能够赚到足够的钱去印度和老挝。写一个长篇。拍一部电影。长期理想是可以某天突然地消失。短暂的瞬间,漫长的永远。

有时候我会什么都不做。那通常是我写不出一个字痛苦万状或刚领到稿费踌躇满志的时候。

中午11点左右起床。先到附近的咖啡店喝咖啡,然后去音像店搜集盗版影碟,或者只是在空气污浊的大街上走来走去。像任何一个没有工作四处晃荡的人,竭尽所能地消磨时间。

喜欢电影,但已经很久没有去电影院。少年的时候,看电影还算是比较时尚的休闲方式。常常和同学一起逃下午的课,去小电影院看外国片。记忆中那是一座偏僻而阴暗的白色房子。放映厅很小,墙壁刷成绿色,墙面上有黯黄的雨迹。壁灯华丽而俗气。座位不常清洗,在黑暗中散发出恶劣的头发和汗水的气味。总是有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。但它会一整个下午放上四,五部影碟,可以看到日本和欧美最新的一些片子。当然也有很老的黑白旧片子。

我热爱电影里那些绮丽诡异的镜头和台词。这使我感觉自己是一个对现实有太多不满的人。所以拿着大杯可乐大筒黄油爆米花在电影院里醉生梦死。放什么影片,在哪里放以及放多久对我已经不重要。因为到了散场的时候,我经常是怀着微微的羞耻感在黑暗中入睡。

常去的酒吧在住家附近。老板是个身份不明的中年男人,比我大11岁。7年前从英国回到上海。

他叫森。他的酒吧叫布鲁。我想谐音应该是英文的BLUE。但里面看起来一点也不愤怒或颓废。干净极了。是那种沧桑之后的恬淡。原木做的吧台,是森亲自做木工并涂漆。同样手工制作的还有白色棉纸糊起来的灯笼,以及米黄的苎麻桌布。喜欢马蹄莲,总是用一大玻璃瓶的清水养着它们。那种洁白的欲开不开的花朵,没有香味却枯萎的很快。

森通常穿着一件白色棉布的衬衣站在吧台后面。一边亲自招呼客人,一边在吧台后面飞快地擦玻璃杯子。他倾听很多人的故事,却从不透露自己的往事。

只放意大利歌剧。轻得像要断了一样的声音,明亮而凄怅的歌声在隐约处如水般流动。在一整面的墙壁上,有一缸热带鱼。有时候他会推荐从欧洲旅行带回来的威士忌,白兰地和葡萄酒。大部分来自一些偏远的风景优美的小镇,农家自己制作。

酒吧的生意通常在晚上11点左右开始热闹。空气因为烟草,酒精和体温变得温暖。我常常独自要一杯加冰威士忌,看水箱里美丽的小鱼。伸出手,用手心贴在玻璃缸上,对着它们吹口哨。更多的时候,我爬上吧台前面的高脚凳子,不停喝酒,然后坐到昏昏欲睡。

凌晨的时候从酒吧回家。如果失眠就会上网聊天。这是有趣味的事情。隐藏了身份和面容,躲在虚拟的符号称谓后面,和一个陌生人说话。随时开始对谈。随时离开。随时出现,随时消失。在那里可以同时即兴地开展6场键盘恋爱。或更多。然后厌倦的时候连BYEBYE都可以省却。毫无后患。这是一个容易对真诚和诺言产生怀疑的地方。

我寻找轻松有趣的谈话对象。聪明。男性更好,虽然在网上性别可以是忽略不计的问题。有趣的人可遇不可求。一次聊天的时候,有人向我推荐一个网站。打开后是从太空拍下来的地球地图,每个人可以在上面找到自己所在地点的标记。那个人说,我已经找过自己的地点。轮到你了。我看着那颗美丽的蓝色星球孤独而傲慢地转动。我不知道这个人如何找来这种古怪的网站。

他告诉我,他是个北京男人。28岁。在广告公司做经理。我不想去考证这些要素是否真实。我的快乐来自编造我喜欢的男人特征。所以我在键盘上敲打的时候一边听TORI AMOS,一边搭配感觉中他英俊的五官。这种想象令人愉快。不需要兑现。

后来他就如同他的NICK NAME一样消失不见。SAM。一颗冲天炮。

4月初的时候,我在网上邂逅小至。

她不隐瞒自己,在网络上一开场亮出的都是真实的东西。这些真实在以后的时间里都得到了考证。她说她复旦哲学系毕业,在4家网络公司以3到6个月的平均速度轮换过工作,演过话剧女主角,写过诗歌,参与过独立制片的工作,会作曲唱歌灌唱片……但现在她什么都不做了,只在一家咖啡店卖咖啡。她的开场白充满传奇色彩。

而每年春天,这个城市并未有丝毫奇迹发生。街头空气污浊。路过的人匆匆忙忙,神情惶恐。空气里有物质生硬的芳香。血液和呼吸隐藏强劲的暴力气味。不管季节如何更换迁移,痛苦和欲望始终在这个黑暗的洞穴里发酵。城市生活空洞无比。

我对她说,我有时候想象自己的电影。想象电影里面一个带着鸟群出现的女子。那个女子眼角有褐色泪痣,瞳仁幽蓝如海底水藻。她每次出现,都会有一群鸟围绕在她的身边。灯光通明的地下铁,百货公司,深夜的咖啡店,石库门破旧房子,阁楼的尘埃,冰冷的墓地……那群鸟在她的头顶盘旋,在她的身边栖息,自由出入于她心脏起伏的地方。带着凛冽的风的声音。但没有一个旁人能够看到。

当她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,鸟群会轻灵地四处扩散,在天空上盘旋。当她痛苦的时候,鸟群停在屋檐或树枝上沉默无语。它们起起落落,没有轨迹可寻。女子的视线穿越城市逼仄的天空,落在一个空旷的荒野里。

有一天她死了。那群鸟消失于她腐烂的体内,然后蜕变了颜色振动着翅膀离她而去。

鸟的翅膀在空气里振动。那是一种喧嚣而凛冽的,充满了恐惧的声音。一种不确定归宿的流动。女子身上盘旋的鸟群,所有的人都看不到。我的小电影院和其他电影院并无太大不同。只是放的电影仅次一部。编剧导演演员都是我。观众也只有一个。或是陌生人或只是我自己。

那段时间,晚上我总是失眠。只能一整夜地看盗版片子,读小说。然后凌晨的时候,独自趴在窗台上抽烟。远方深蓝的天空渐渐泛白。不远处有棵樱花树开了一树粉白的花。因为知道它会谢得很快,所以每次总是看它很久。那时候想如果身边有个人。樱花这样的美,一起看会很好。黑暗的夜色中能够听到细碎柔软的花瓣在风中飘落的声音。

村上春树的小说里,喜欢的是"且听风吟"。因为那个男人总是在深夜,独自开着车去大海边。在那里抽一根烟,然后沉默地离开。在海边,他坐在仓库石阶上一个人眼望大海。

人的寂寞,有时候很难用语言表达。

我对小至说,我刚看了王家卫的"春光乍泻"。两个男人的感情,纠缠着纠缠着,终于找不到对方,无从重新开始。录音机里男人压抑的哭泣,被风一吹,就散了。千言万语,从何说起呢。一些太寻常的细节,半夜去买烟,在小厨房里跳舞,看着对方睡觉……最后依然是要孤独。还是感动了。当梁朝伟一只手夹着烟,一只手拿着酒瓶,开车去往瀑布的路上。因为总是需要一些温暖。哪怕是一点点自以为是的纪念。

想起以前的一个朋友,手臂上有伤疤,是曾经用酒精烧过的针扎在皮肤上,写下他爱过的第一个女孩的名字。那三块丑陋的伤疤,要一辈子跟随着他。而女孩和爱情,早已经离开。所以感情有时候只是一个人的事情。和任何人无关。爱,或者不爱,只能自行了断。伤口是别人给予的耻辱,自己坚持的幻觉。

最惨痛的伤口总是难以拿来示人。只能找个阴暗的角落躲起来。

我在凌晨的时候,挂在网上一边抽烟一边和小至讨论这些问题。很多时候,我觉得自己似乎在自言自语。但那又有什么关系。她倾听我。隔着一段虚幻的距离。我们不确定彼此之间相隔多远,也许曾经在地铁交错而过,也许穷其一生都不会见到彼此的容颜……但是我们在交谈。

那是一种确实的交谈。所有的语言都是从心脏冷僻的地方流淌出来。

小至说,很多人看过去似乎都已经没有伤口了。大家都记得把自己保护好。谨慎地寻求付出和回报之间的平衡,希望别人死心塌地,坚持自己优游自在……温暖淳朴的爱人们,像鸟一样,纷纷飞离物欲的城市。就像很多年,我们没有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街头听到鸟声。

我说,那么你呢。

她说,我大概是一只鸟。充满了警觉,不容易停留。所以一直在飞。

我们在两个星期之后决定见面。

两个女子之间的约会。

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和小至见面。我们是成人,且是同性。不是那些在网络上利用虚拟的空间限制来玩感情游戏的孩子。小至说,你喜欢喝双份ESPRESSO对吗,我在STARBUCKS,每周一三五的下午当班。如果你愿意,我希望能亲手做杯咖啡给你喝。你可以过来看看。我的左眼角有一颗褐色的泪痣,直发。左边耳朵上有7个耳环洞。

我不常去咖啡店。虽然曾有朋友提议可以去咖啡店写作。

带上笔记本电脑,赶公车去市区中心的咖啡店,如同上班。闻着咖啡香,看明亮的阳光在敲键盘的手指上跳跃。然后点燃一支烟。

上海的咖啡店非常多。宽大干净的大马路,两边种满高大的法国梧桐。夏天的时候,阳光穿过茂盛的绿色叶子,在路面上打出斑驳光影。秋天则有大片大片的黄色落叶,在风中像张开翅膀的鸟飞远。那些漂亮的咖啡店铺,就在树荫背后。

红色的木门框和窗框,墙刷成雪白。圆木桌铺着红白格子的棉织桌布。木头椅子。低低的吊灯。在夜色中那灯光是黯淡的黄,而白天的时候,只有从大幅玻璃窗外透射进来的如水的阳光。

温暖淳朴的欧洲小餐馆风格。墙上挂着漂亮的木框图片,大部分是酒或巧克力的广告,绚丽的颜料配上夸张的英文。从唱机里流泻出来的音乐是被时光抚摩过的乡村歌曲,或者是怀旧的老歌,充满粗糙的柔情。穿白衬衣,打着领结的年轻男孩,站在吧台后面。咖啡机和咖啡豆罐子在阴影中闪烁着光泽。背后靠的橱柜上摆满各种年份的酒。威士忌,白兰地,红酒……那是如情欲般让人沉浸的液体。清醇甘甜的酒精。血液的气息。

也有气氛整洁严谨的咖啡店,适合商务谈话或认认真真的恋爱。软皮的火车座位,特色的炭烧咖啡,茶点也更精致,并且供应早餐。那里的气氛适合沉默也适合对话。

不喜欢卡布其诺的奶油泡沫以及撒在上面的肉桂粉末,虽然它一度时间非常流行。喝过的最好的咖啡,是在波特曼酒店附近的ESPRESSO AMERICAN。仅容四个人的狭小店铺,外加两个服务生,但有专人制作的最地道的咖啡。那次是配了在酒店超市买的夹心巧克力来喝。一小杯黑褐色的芳香扑鼻的咖啡握在手里,让人沉浸。通常要的是双份意大利ESPRESSO,因为它浓烈的苦味和醇厚的纯度,每份都是小小的一杯。这种气压式咖啡真正让人用来提神。

上咖啡店唯一的目的,对我来说,就只是喝咖啡。

我知道开了很多分店的STARBUCKS .这家美式咖啡店提供电插座,12块钱可以买满满一马克杯的咖啡,能够消磨一个下午。大而舒适的绿色沙发,对着街景,在落地玻璃窗后面给人暖洋洋的归宿感。那块招牌般的大黑板,上面用白色的字体标出咖啡的种类,有拙朴的温情。玻璃橱里有奶酪蛋糕,PIZZA和果汁。每次去里面几乎都是热火朝天的。很多人一桌一桌地坐着,聊天,看报纸,听音乐,打手机,发呆,休息。里面的人坐满了,就挤到外面的露天座位上。最早的顾客是来喝完早餐咖啡,然后去上班。

我到南京西路店的时候是黄昏。两位店员小姐忙碌地在台子后面操作。穿着相同的制服,看过去很平淡的年轻女孩。我盯住她们看。有一个直头发的女孩,脸上的皮肤很粗糙,左眼角一颗泪痣。这使她普通的容颜看过去透露出诡异的气息。

她说,小姐你好。

我说,你好。

她的笑容是像花朵一样绽放出来的,鼻子旁边有细细的小皱纹。这个笑容一点也不假。我相信是因为她的心情愉快而非职业性所为。包括她左耳朵上7枚暗色的银耳环,她下巴上一颗刚冒出来的新鲜的粉刺,她身上淡淡的ANNA SUI蔷薇香水混合着汗液的气味。

小至和我想象中的几乎没有任何区别。

她下了班。她说,我们去买DVD。很好的阳光就闪烁在她的头发上。她的头发很凌乱,潦草的,略显褐色,像一大把松软的晒干的海草。一点点化妆也无的女子,穿一件灰黑的棉大衣,里面是黑色的厚棉T恤,手腕上系一根红丝线。她穿的少,习惯耸起肩膀做萧瑟的样子。微笑的时候眼睛和唇角有甜美的轮廓。年轻平淡的面容散发出熏衣草的清香味道。

我们找了几家音像店。她趴在柜台上。阳光照出空气里飘浮的灰尘。她一只手臂压在桌面上支撑自己的身体,一只手拿着一根红双喜香烟,仰着头看自己吐出来的烟雾。

我们成为朋友,就是这样轻易的事情。简简单单,一点也不难。好象走了很累的一段路,看到有舒服干净的椅子在,就顺势坐了下来。

"蝴蝶君"里,那个有法令纹的男人,安静地站在60年代北京清凉如水的夜色下,看一个老人在水井旁边捉萤火。

那个在舞台上笑容幽怨的女子,走在他的身边,寂静无言。她有漆黑的头发,漆黑的眼睛,淡黄的皮肤。她是一个中国男人。他爱上那个男人。通彻心扉的爱情是真的。只有幸福是假的。那曾经以为的花好月圆……爱情只是宿命摆下的一个局。

在监狱里的众目睽睽之下,他把刀插进自己的腹部。他的嘴唇涂了凄艳的口红,脸上是惨白的脂粉。那是一个在等待中枯萎的日本女人。是一个中国男人扮演过的角色。他跪伏在地上,双手紧紧地握住刀柄,把它一寸一寸用力地捅进去。捅入自己身体的更深处。疼痛和鲜血带来快慰。那是4年以后的事情了。他的爱情,他深爱的女人,他的儿子,他的中国生活……原来只是一场注定破碎的幻觉。只有死亡才能和幻觉抗衡。

JEREMY IRONS主演的影片,导演的手法通常都很平淡,不会有跌宕起伏的情节和过分泛滥的催情。演员常会被当成孩子对待,因为他们有幼稚的言行。可是我是成人。他曾对采访的记者说。成人的方式就是要控制着痛苦,让它像插入身体的刀刃,钝重地发不出声音。但是锐不可挡地进入。

那年的五一节我是这样过的:在上海长途汽车站买了一张票,然后搭车去苏州。虽然对自由职业来说,节假日几乎如同虚设,但是我想应该让自己感受一下正常的快乐。

长时间地把自己关在家里,并非是人人能承担下来的生活。我写作,头疼,睡觉,忧郁,烦躁,吃东西,抽烟,看音乐台,洗澡,趴在阳台上抽烟……生活里有许多困顿的地方。

有时候我想,这种写作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到头。但不可能有一个男人突然冒出来对我说,我带你走,给你一个家,你每天喝喝下午茶,晒太阳看书吧……那是一个白日梦。我是一个喜欢享受物质的人,我说过。我时常想着有一天,我能够躲避所有陌生人的面孔,不用看到他们的殷勤或冷漠,快乐或愤怒,因为我不关心。我只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,能够听重复的爱尔兰音乐,看圣经故事,看周星驰狡诈而天真的笑脸,或者躺在床上看着阳光在窗帘缝隙中的舞蹈。

我的世界是寂静无声的,容纳不下别人。

一直都不想工作。以此为目标却始终在努力地工作。曾有人说,一个人一直想自杀,因为这个明确的目标,他活了下去,并活了很久。我忘记是否是萨特所言,或者是来自一部伊朗电影。看过去逻辑矛盾的语言,却正中我的心坎。以此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想法相通的人。不管他们被时空或生死的界限如何分隔。大家都过得不容易。

不出门能省下很多钱。不用看到百货公司里拥挤的物质,街头的空气几乎到处充满诱惑。我只定期去超市购买一次食物,栗子蛋糕,全麦面包,红肠,薯片,果汁,大罐大罐的牛奶……全部堆在冰箱里,然后吞食。淀粉,蛋白质,纤维素,碳水化合物通过食道进入胃部,打着寒颤的胃得到了饱满的充实,在温暖和满足中发出呻吟。我是这样地溺爱自己的胃。胃是直接反映一个人精神状态的器官。

我憎恨贫穷,而我最恐惧的事情,是饥饿。这种反省是让人感觉可耻的。

五一的那天,我中午11点多醒过来,看到窗外阳光明亮。于是对自己说,可以去苏州。上车。窗外是飞掠的绿色田野和小村庄,车厢里电视放着港产的老掉牙的武打片。我拿出手机看了看,然后摁了关机。我又睡了一觉。

2个小时就到了苏州。在街头的馄饨店吃了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,问了路,就朝观前街走。窄窄的街道,有溜滑的青石板和落光了叶子的法国梧桐,街边陈旧的民居,有老人,孩子,狗,安闲地晒太阳。店都是一小间一小间的,从外面望进去,里面一片幽深。

在刺绣博物馆买了一张票,隔着玻璃看古老年代的绣衣,站在庭院里听了一会鸟叫,又往前走。在古旧书店买了一大堆打对折的书,基本上是一些中国古书。然后在街头买了一个气味闻起来极为香甜的烤红薯,坐在路边的台阶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吃红薯。